我又梦到了十五岁的那个夏夜,傅思行在蔷薇架下教我接吻,他比我高半个头,低头注视我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。
他说为我准备了十五份生日礼物,却只当着我的面拆开了十四份。
我抱着他送给我的雪白小狗,好奇地追问最后一份礼物是什么。
傅思行却不答话,只是冲我微笑。
我从他的笑容里嗅到了非比寻常的味道,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,刚想要后退,傅思行就用什么东西蒙上了我的眼睛。
我的眼底鼻息立时充斥着古龙水的香气。
那是傅思行蓝灰条纹的领带,在我还只能打幼稚领结的时候,他就已经可以系成熟的领带了。
真让人郁闷。
“傅思行,这样……不对。”那条领带像是有什么魔力,将我的身体紧紧束缚住,我想要离开,想要骂傅思行,想要扯开领带,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。
傅思行的气息一点点靠近,我嗅到了他口中薄荷酒的味道,忍不住屏住了呼吸。
“乖宁宁,不是说想要最后一份礼物的吗?来,伸出手,我把他送给你。”
我眼前一片漆黑,尽管傅思行做足了要送我一份惊喜的架势,我仍旧有些慌怯。
傅思行引着我摊开双手,摸上他轮廓分明的脸庞。
从额头顺着鼻梁一路滑到他微凉的唇。
下一秒,傅思行轻轻咬住了我的手指。
“傅思行,快放开,”我有些着急:“刚刚嘟嘟才舔过我的手!”
嘟嘟就是傅思行十几分钟前送我的小狗,本来在我怀里,现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。
傅思行忍不住笑出了声,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膛的震动。
“宁宁,你真会煞风景。”
我刚想要开口辩驳,腰便被人搂住了,有薄荷的香气顺着我的唇缝钻进了我的齿列间,冰得我打了个冷颤。
傅思行的吻缠绵而温柔,因为看不见,我反倒更能感受他施予我的一切。
坚实的胸膛,温暖的怀抱,克制又辗转的吻,不愿松开半分的手……
“乖宁宁,张开嘴好不好,让我亲亲你的舌头。”傅思行带着喘息的话语自我耳畔响起,我被他亲得糊里糊涂,脑子还没转过弯来,身体便已经先行一步了。
我边大口喘气边犹犹豫豫地伸出了舌头,还未等到傅思行再次吻上来,耳边骤然炸开了一道天雷。
“你被他蒙眼睛,哄着伸舌头,真是恶心死了!!!”
那是穆乱云的声音。
我陡然从梦中惊醒了过来。
外面一片漆黑,只有小区的几盏路灯发出橘黄的光芒。
“我睡了多久?”我捏了捏眉心,懊恼自己竟然在车上就睡着了。
傅思行的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,为人老实寡言,闻言只是说:“不到半个小时。”
“嗯,耽误了你这么久,不好意思。”他见我睡着了,十有八九是不敢叫醒我,才一声不吭地等我自己醒过来。
“付先生客气了。”司机满脸写着“受宠若惊”四个大字。
我下了车,一阵凉风拂过,把原本还残留的那点困意吹得一干二净。
我开门的时候正犹豫着要不要看部电影再泡澡——反正明天是休息日。
如果不是沙发旁的窗帘被风吹动了,我甚至都没发现那里多出了一抹人影。
像古早惊悚片的惯用剧情,我吓得连连后退,赶紧打开了墙上的吊灯开关。
客厅立时亮如白昼。
沙发上的人影并不是我的幻觉,贺言正端坐在那里,一动不动地盯着我。
我看不清他的表情,却也能从他周身的低气压品出“来者不善”四个字。
“你怎么进来的?!”我有些慌乱,我分明记得早就已经把贺言的指纹门卡删除了。
贺言没有说话,甚至连坐姿都没变,如果不是瞥见了他乌黑的瞳仁,我几乎以为他睡着了。
我冷静下来,又觉得不对劲,今晚是付音存的升职宴,他不去陪在付音存身边,怎么会忽然从我家里冒出来?
“你又想干什么?!”
贺言闻言终于掀了掀眼皮,我瞧见了他微微泛红的眼睑,意识到他是喝了酒才过来的。
至于过来干什么,十有八九是找茬。
贺言沉默了半晌,簌然站了起来,他身形本就高大,再加上喝了酒,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戾气。
“我来,是为了拿回我的东西。”
他一字一顿的开口,嗓音略带沙哑。
我想起了他之前寄还我的盒子。
他既然把我送他的东西都还了回来,我再霸占着他送我的礼物就说不过去了。
只是有这个必要吗?他贺家家大业大,还缺这点三瓜两枣?找茬也能找的这么小家子气,也只有贺言能做出来了。
贺言这几年送我的礼物也不少,我嫌那些东西碍眼,通通收集起来放到了储物间。
“我明天会把你之前送的所有东西一并打包,寄到你公司。”
在见到贺言之后,我原先那点看电影的兴致顷刻间荡然无存,只觉得自己像是穿新鞋出门踩了狗屎般,又倒霉又晦气。
贺言听了我的话并没有回应,我不再跟他啰嗦,拿出手机,翻出了物业的号码。
“现在,立刻从我家出去,否则我会打电话给物业、给警察,告你私闯民宅。”
贺言闻言嗤笑一声,显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:“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讨回来的先例,二手的货色谁稀得收……”
我皱了皱眉头,他既不是为了先前送出的那些礼物,那又是为了什么?
“几天前我寄给你的盒子,家里的佣人办事不仔细,把我祖母的宝石项链也一同放进去了,”贺言语速很快,像是不耐烦待在这间屋子里:“那条项链是我祖母结婚时候买的,每年生日都要拿出来戴,她宝贝得很。”
我没想到是为了这件事,那个盒子被我送给了阿曼达,里面的东西自然也被其他人分了,都过了这么久,要是想再找回来,恐怕不容易。
“那个盒子里的东西被我送人了,十有八九是要不回来了,你自己想办法买一条同款的。”
我并不觉得这件事是我的错,贺言自己不注意,把什么项链混了进来,过了好几天才来要,我又不是他的管家,没义务帮他守着首饰。
可惜贺言并不这样想。
他闻言脸色霎时间难看到了极点,阴沉得能滴下水来,片刻之后又挤出一个阴阳怪气的笑:“送人了?送给谁了?你那个姘头哥哥?!”
“贺言,你嘴巴放干净点,我再说最后一遍,给我滚出去!”
我拨通了物业的电话,让他们立刻派人过来,随即捏紧了玄关柜子上的花瓶,即便自知在体力上不是贺言的对手,我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。
撕破脸皮、露出真面目的贺言对我而言是无比陌生的,我无法预料到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。
贺言笑得阴森:“我说错了吗?刚才难道不是傅思行送你回来的?你在他车上待了多久?二十三分钟够你俩亲热了吗?”
从客厅阳台的窗户望下去正好是小区花园,我没料到刚才他竟然一直从窗口盯着楼下,还没来得及骂他龌龊,我便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。
“你怎么知道那是傅思行的车?”
我盯着贺言,眼神中多了几分警惕。